“老来多健忘,唯不忘相思”,客居南京的杭州老人朱亚泉今年99岁了,冬至(12月21日)午餐时分,他忽然想起一碗热腾腾的阳春面。
昨天,老人的长女朱宁玲讲了父亲和一碗阳春面的故事——
冬至午餐时分,老爸郑重其事地说想起一件往事要告诉我们,我以为有什么要事相告,未曾开口他已老泪纵横了。
那时,爷爷在老爸五六岁时,遗弃了他们母子三人,老爸上中学时,家里已没有什么值钱东西可卖,每天午饭都吃阳春面,面馆位于菜市桥皮市巷口,一吃就是三年。
别人碗里的面都是汤汤水水的,而老板给他的面是干的(面比较多),等他面吃完后,面馆老板再把肉骨头汤端给他喝。后来,他进了中杭厂还特意买了礼品去看那个餐馆老板,抗战胜利后他又去探望那个老板,可惜找不到了。
老爷子泪眼婆娑地说: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
昨天中午,朱宁玲在微信上给我语音播报老爷子“讲话”。
朱亚泉老人说,1931年至1934年期间,他在宗文中学读书,菜市桥皮市巷口的一碗阳春面,当时卖12个铜板一碗。
记得面馆老板40多岁,看朱亚泉是个穷瘦学生,特别照顾。“他给我的是拌面,又给我肉汤喝,他很同情我,我天天这样过日子,吃了三年。我特别感谢他。”
但朱老已经记不起面馆和面馆老板的名字,只记得“皮市巷出来,要拐个弯,那里就是面馆了。”他说面馆里有个大的案板,有根绳子绑了个大杠杆,用来擀面。
面馆老板是杭州人,面馆不大,后来朱老进了中杭厂,拿了钱来感谢老板,老板很高兴,但说什么话记不得了。除了老板外,还有两三个人,应是学徒。
抗战胜利以后,朱老又去找这家面馆,但面馆不在了,老板也不在了。
昨天,朱老用杭州话反复说:“他给我吃光面,我口干了,给我肉汤吃,肉汤蛮新鲜的,我吃了三年阳春面,吃得很难过,但有的吃已经很不错了……”
说着说着,老爷子泣不成声。
朱亚泉老人是抗战老兵。去年快报记者孙昌建采访过他,朱老当时回忆说,他小时候是在豆腐河下二桥,这个地方以前叫斗富桥,小学是在杭州佑圣观巷小学上的,初中是在皮市巷里的宗文中学……
初中毕业后,朱老到杭州火车站边上的修理厂学习了一段时间的钳工,那时手握锉刀一挫就是几个小时,手都红肿了,母亲见了非常心疼,但她会对儿子说: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我理解这是母亲对我的教诲,我想我会认认真真刻苦学习的,当时我心里就立下决心,一定要把技术学好,要让母亲看到儿子长大成人,可以担起家庭的责任。”他说。
1935年,经远房舅舅介绍,朱亚泉进了笕桥中杭厂做学徒,陈行之当时是中杭厂工具设备部的主任,中杭厂的全称叫中央杭州飞机制造厂,那一年他17岁。他第一次领工资是24元,除了交6元伙食费和洗衣服等卫生费,自己留2元,其余都交给母亲。
之后,他的技术日益精湛,辗转于南方各省修抗战所需的飞机,从1949年起一直生活在南京。“我从事航空工作50多年,它是我一辈子养家糊口赖以生存的饭碗,更是我的精神寄托。”朱老自豪地说。
这碗刻印在老人记忆深处的阳春面能找到吗?昨天下午,我去了皮市巷口。
南北走向的皮市巷,夹在庆春路和解放路之间,是一条非常市井化的巷子。因为仅两个车道,路边都停满了车,行人摩肩接踵。
“皮市巷一直就是这条路,菜市桥呢,从这出去往右拐,三四十年代的面馆?我是1989年搬过来的,不太清楚。”一位老爷爷朝北指了指。
皮市巷口,两三位老奶奶在聊天。最老的一位奶奶说,阳春面肯定找不到了,“你要吃面吗?到处都是面馆啊。七八十年前的面馆老早就没了,噶西多年搬来搬去……”
一位83岁的奶奶记得,解放前,菜市桥皮市巷口附近的面馆多开在庆春路。
白发苍苍的赵奶奶说自己老伴也是抗战老兵:“我老头1927年生,他们都吃过阳春面,因为这是最便宜的面。”
赵大妈感慨地说可能再也吃不到阳春面了,“我儿子50多岁也不知道阳春面”。
90岁的杨奶奶对阳春面记忆更深:“阳春面是上海人的叫法,我们杭州人叫沃面,葱抓一把就可以吃,很便宜,才1毛2一碗。上海人总说,肉丝面不好吃,阳春面好吃,我们却不这么看,吃不起就吃不起咯,当然肉丝面好吃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