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故现场示意图 梁津铭 制图

死者家属悲痛欲绝。 本报记者 李震宇 摄

公交车电动车相撞，祖孙俩一起被卷进车底

孙女哆哆嗦嗦爬出来了，62岁的奶奶撒手而去

到车站的最后50米，她再也走不完了

这是个为家里操碎了心的老太太，6口之家全是她忙里忙外

送孙女去坐车，是她每天的固定功课，因为“囡囡的书包太重了”

昨天早上5点刚过，杭州中江城市花园，62岁的倪奶奶轻手轻脚地起床，开始准备早饭。这是她多年来的习惯，儿子、儿媳、孙子、孙女还有老伴，每个人爱吃什么不爱吃什么，每个人什么时候该起床，都在她的心里记着。

5点45分，孩子们都陆续起床了。15岁的孙女露露匆匆吃完早饭，刚拿起书包，就被奶奶夺了过去。

这也是多年的习惯了。每天送孙女去家门口的公交车站，是奶奶一定要做的功课。就算这么多年，孙女已经从幼儿园上到了初中，从一个小屁孩长成了亭亭玉立的小姑娘，可是奶奶还是不放心，每天都要把孩子送上公交车，她说“囡囡背的书包太重了”。

倪奶奶骑着电动车带上了露露，祖孙俩出了门。

这一切对这家人来说，实在太平常了。

可是仅仅半个多小时之后，一切都改变了。

最后的50米，奶奶再也没能走完

早上6点30分左右，杭州环城北路和环城东路口，一辆公交车与倪奶奶的电动车撞上了，祖孙俩连同电动车都被卷进了车底……

撞击过去之后，车底爬出了惊恐万分的露露，而送露露去上学的奶奶还没来得及嘱托些什么，就再也没有起来。那个地方，距离露露要去的公交车站，只有短短的50米。

记者到的时候，现场已被清理干净，路口也恢复了早高峰的忙碌。

“591路公交车经过朝晖路环城北路口正准备直行，不知怎的就和那辆电动车撞上了。电动车连人带车全部滑进了公交车底盘下。小姑娘从车底盘爬了出来。额头上有血，裤子也破了。她哭着给家里打电话，说，‘奶奶没了，奶奶没了。’”一位协警说。

儿媳：这16年的活，都让婆婆抢着干了

早上6点35分，露露的爸爸韩林（化名）接到了露露的电话。孩子在手机里说得断断续续： “奶奶没了，奶奶没了……”

韩林不知道他是怎么赶到现场，又是怎么跟着去了殡仪馆。

他一直都在忍，直到中午12点多，化妆师示意家属再看一下倪奶奶。躺在那里的母亲，经过化妆，就跟平时睡着了一样。那张小小的停尸台，怎么就把活生生的一个人，把母亲沉甸甸的一生都给装了去了……韩林终于号啕大哭。

62岁的倪奶奶是萧山人，年轻的时候靠务农为生，生了韩林和姐姐两个孩子。1994年，韩林结婚把家安在了杭州市区，和妻子做起了小生意。第二年，大女儿露露出生，倪奶奶把露露接到了萧山生活。露露三岁的时候，倪奶奶和老伴也搬到杭州，加上后来添的小孙子，一家6口人住在了一起。

“我妈闲不住，烧饭、洗衣服、搞卫生、接孩子上下学，都是她来。”

韩林的妻子陈梅（化名）泣不成声。“我嫁进这个家有十六年了，可是我到现在都不怎么做家务，都是婆婆一个人忙活，我说，妈妈你歇一歇，她总说 ‘你们在外面已经够忙够累了，回家就歇着吧……’”

十几年来，陈女士夫妻俩不管工作多晚，回家都能吃上可口的饭菜。这个六口之家，被倪奶奶操持得井井有条。

她说，囡囡书包太重了，提着太苦了

十几年来，露露几乎天天晚上都是和奶奶睡在一起。

“昨天晚上，我还说了露露，又把爷爷挤到小房间了，都这么大了，还要跟奶奶睡。”韩林说，谁又会想到，这是露露和奶奶睡的最后一晚。

“婆婆每天都要送露露去上学，放学了，还会去公交车站接。为这事，我们也劝过她，露露都这么大了，自己可以了，可婆婆总是说：‘书包太重了，孩子提着太苦了。’”

事发后，露露被送到了市红会医院救治，很快就被带回了家。她的伤没有大碍，额头上撞了个大包，擦破点皮，左腿的裤子也磨破了。相对这些外伤，大家都担心她的内伤：女孩吓坏了，脸色惨白，全身发抖。

因为爸爸妈妈还要去处理奶奶的后事，露露外婆特意赶过来陪她。

昨天下午，记者去了中江都市花园。邻居们都听说了倪奶奶的事。保安马师傅追问，“是不是经常送孙女上学的老太太？这位老太太毛精神嘞，只要我上早班，每天早上都能看到她，要么买菜、要么送孙女。”

李奶奶和倪奶奶一起晒过太阳。“有一次，我在小区看她提了很多菜从外面回来，我说，‘呦，今天加餐啊？’她笑眯眯地说，‘儿子、媳妇工作辛苦，孙女上学也辛苦，我给他们加点营养。’”

他们说，这是个做起来事特别利索的老人，健谈乐观，没想到就这么去了。

担心露露受刺激，记者不忍心摁响他们家的门铃。

只是不知道，今天晚上，这个和奶奶睡了15年的孩子，该怎么去面对那张留着奶奶的气息，留着奶奶的味道，她和奶奶一起睡过无数过晚上的熟悉的床。（感谢读者吴燮华提供线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