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完上一篇《谢麻子巷里的夜来香》,总还感觉有点意犹未尽,或者说怕人有误解,以为那夜来香真的是有多少娇艳芬芳,殊不知那花还是有颇多刺芒的,即那个年代的办报特别讲批评,真如我们现在自媒体上的批评。具体再来说当代晚报的副刊,它的第三版叫“雷峰塔”,其中有个叫“湖畔飞絮”的栏目,不,此栏目也就是文章的标题,文章不长我做一回文抄公吧—— “熊佛西夫妇尽一日半时间,游三潭印月、湖心亭、孤山、平湖秋月、韬光、灵隐、净慈寺、六和塔、虎跑寺、玉泉、灵峰凡十一处。称之为“少壮派”游法,盖一般人游览,每须在一地徘徊良久也。 田汉不久将来杭。 上海实验剧校全体师生,将于四月间来杭并作公演。届时洪深、赵景深、李健吾、曹禺、凤子、叶子等均将同来。 浙省文化运动委员会即将改组成立,展开文化运动工作。 艺专剧团将演雷雨,事前曾请熊佛西、储裕生等往座谈,不久即可演出。 前曾被称为西湖戏剧皇帝邱玺,近已摆脱步兵学校工厂厂长,应聘上海戏剧专校。” 看完之后我第一个感觉是信息量很大,但你要说它是什么文体呢,好像更像新闻,但这个新闻又有道听途说之成分,四个W(注,新闻四要素)也并不都具备的。 第二则也如此,而且我发现这些还都是跟杭州有关的,所以叫“湖畔飞絮”是有道理的—— “孙陵匆匆去沪,不久又将来西子湖边小住。 近日灵峰早梅已开,超山孤山则仍未吐花。 端木蕻良在汉口编大刚报副刊,近有函致此间友人谓:“很想来,但来不了。” 许钦文在杭高授教,李朴园在艺专。 丰子恺在杭州埋头写画。” 你说它是名人行踪吧,也是对的,但是“近日灵峰早梅已开,超山孤山则仍未吐花”这一句分明是跟季节有关,它是闲笔又不是闲笔,味道也就在这里,我以为这就是副刊之“副”,也是副刊之魂。在这里它有一些是文化新闻的元素,因为那个时候的文化新闻并不像今天那么多,但也不是没有,比如对周璇和白杨这样的电影明星的八卦也是有的,甚至会在头版登跟胡适有关的八卦,比如有个女生给胡适而信之类的。 我以为像“湖畔飞絮”这样的文字也极有可能只有报纸的编辑,尤其是副刊编辑才写得出来,因为这样的编辑跟这些作者有稿子的联系,便也知道其行踪,比如像上面熊佛西田汉等都是剧作家,也因为要请这些名家写稿,于是可能便了书信来往,这样就把这些作家艺术家的行踪给掌握了,只不过在人家娱乐版就可能成了娱乐新闻,而到了副刊编辑这里,则成了“飞絮”。 “雷峰塔”中还有一个栏目叫“文人书简”,比如像熊佛西的信,引文如下: 回到上海,我更觉得你们幸福。杭州真是一个理想的文化城,我希望你们在那么秀丽的环境中,把杭州文化界搞得更热烈些。 剧校事很忙,因此影响我的写作,我希望不久就能和剧校师生到杭州来。 ………… 副刊拿名人的信去发表,且还是当下的名人,这不能不说是副刊编辑的一个办法,虽然并没有多少八卦秘闻,但能拿到这样的信毕竟是不易的。这让我想到李渔当年在杭州淘到的第一桶金,就是把名人的信拿去刻印出版了出来,这一招还是蛮厉害的。后来我看《当代晚报》也有摆出过八卦阵,包括把田汉跟安娥及其他女士的情史给扒了出来,这就是小报风格了,包括这三个副刊版中,也有这方面的文字的,或许当时整个社会还比较开放吧。 既然讲到熊佛西田汉这些剧作家,这里也要举一篇剧评为例,题目叫《看建中演雷雨》,说的是杭州建国中学的学生在青年会演出曹禺的名作《雷雨》,那入场口贴着一块纸条,上书“未成年的孩子,请勿入场!”由此引出作者的观点,作者认为中学生多数也是未成年,那这个戏很好,演得也很好,但是建中对戏的选择是有问题的,作者说“我们固然不必以道者学的口吻来批判这剧本的病态,但无论如何,剧中人矛盾与歇斯的里的个性,绝不是孩子们所能了解的。” 你看对本地一所中学的剧团也是这么批判,所以我说当年的副刊也是带刺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