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科学昌明的今天，“科学的月亮”并没有驱逐“文学的月亮”

经典老歌《月之故乡》中唱道：“天上一个月亮，水里一个月亮。”这似乎接近猴子认知水平的歌词，大拙大巧，传递出浓浓的乡愁。其实，在我们很多人的心上，还真住着两个月亮，一个文学的，一个科学的。它们反差极大，但又能和谐相处。比如不久前举世瞩目的月背登陆之举，“嫦娥”“玉兔”“鹊桥”，这些古典文学辞藻命名着当今顶尖的科技产品，出现在既非人间也非仙界的冯卡门环形山上，毫无违和感。

文学的月亮比科学的月亮古老得多。聚焦到诗歌，这颗文学皇冠上的明珠，就闪烁着亘古的月色。早在《诗经》时代，陈国诗人写过一首《月出》，开明月美人组合之先河：“月出皎兮，佼人僚兮。” 佼人即美人，“僚”同“嫽”，娇美的意思。从此，以月亮为主角或配角的诗词扎堆出现，有如月印万川；出于修辞的需要，月亮还被赐予无数的字号，如“太阴”“望舒”“婵娟”“玄兔”“金蟾”“桂魄”“玉盘”等等，你如果记不住或者记岔了，可能就辜负了诗人的一往情深。

要知道，“月亮代表我的心”，历代诗人在月亮上寄托了太多的感情。

月亮代言爱情。唐代贤相张九龄的名篇《望月怀远》，开头两句即直入人心：“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在没有手机的古代，一对相隔千里的恋人，可以即时共享的只有天上的日月星辰了。日光太刺眼，星光太微弱，弥满天地的温柔月光，最适合滋长相思。在月下，连一贯不解风情的杜甫，也会写出“香雾云鬟湿，清辉玉臂寒”这样秾艳的诗句。如果说异地望月引发的是相思之苦，那么“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就是人间至乐了。所以“花前月下”是中国人心目中谈情说爱的经典场景，主管婚姻的红喜神也叫“月下老人”，简称“月老”。

月亮代言亲情。“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苏东坡在丙辰中秋夜喝得大醉，感慨身世，思念弟弟苏辙，写下千古名篇《水调歌头》。也用了“共”字，但此家人非彼佳人。白居易写过一首题目几乎和正文一样长的七律《自河南经乱……》，尾联为“共看明月应垂泪，一夜乡心五处同”，还是用“共”字，思念的是因战乱而分散在五个地方的兄长弟妹。月圆人团圆，是所有家庭共同的期盼，中秋诗词也因此成为古诗词中的大宗。而亲情又往往与思乡之情密不可分。如杜甫“月夜忆舍弟”，就联想到故乡的月亮。有学者认为“月是故乡明”用的是“析字倒出”的炼句法，意谓作者在异乡看到的是和故乡一样的明月，但读者更愿意理解为故乡的月光更加明亮。当然最脍炙人口的望月思乡诗，要推李白的那首“床前明月光”。

月亮代言友情。李白得知好友王昌龄被贬为龙标尉，写下：“我寄愁心与明月，随君直到夜郎西”；十多年后李白自己也被贬往夜郎，轮到好友杜甫为他写诗了：“死别已吞声，生别常恻恻……落月满屋梁，犹疑照颜色。”梦醒时分，月光满屋，依稀间如见故人。此景此情，令人唏嘘。与李杜间的“生离死别”相比，韦应物“西楼望月几回圆”，好友久盼未至，算是幸福的惆怅了。

还有其他种种情思的表达，诗人也习惯于请出月亮站台，比如“江清月近人”“缺月挂疏桐”“月落乌啼霜满天”“沧海月明珠有泪”“春花秋月何时了”“明月何时照我还”“杨柳岸晓风残月”……张若虚的《春江花月夜》，则将多种诗情融为一体，既写两地相思，更有对人生的感慨、对宇宙的思考，被誉为“孤篇压全唐”。

古诗词中的月亮，理所当然是“文学的月亮”。辛弃疾模仿屈原《天问》的写法，作《木兰花慢》云：“可怜今夕月，向何处，去悠悠？是别有人间，那边才见，光影东头？”词人慧心，似已悟到月球绕地公转，让一个“科学的月亮”突然闯入诗词的领地，堪称异数。

在科学昌明的今天，“科学的月亮”并没有驱逐“文学的月亮”。如果谁读到“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充斥脑海的全是月球上冰冷死寂的坑坑洼洼，那真是理工直男癌晚期，无可救药了。

在月亮的背后

李郁葱

我们看不见的地方，有它的第一步

携带着小小的风暴——

这片荒芜，我们从未踏足之处

但它是真实的，像突然的光

所照亮的面庞，当那些陨石

在撞击中产生那么多虚无之洞

它们在那里，多少在黑暗中的

传奇？我们想象的风之猛烈

然后听到，它传来的声音里

一片空漠：让我们听到的真实

潮汐，或者阴影，或如孔雀开屏

嫦娥四号 影响的是超越想象的 未来

就像一颗石子投入湖面，嫦娥四号探测器成功登陆月球背面的消息激起无数涟漪。随着第一张近距离拍摄的月背影像图传回地球，涟漪变成了“刷屏”的巨浪。

1月3日，数以亿计的中国人通过移动互联网、智能手机知晓了这一38万公里外的科学壮举。

《人民日报》当天在移动客户端发布“号外”，以“人类首次”为题刊发了这张月背影像图。很多网友表示，这张电子“号外”给新年“开了一个好头”。

冯·卡门撞击坑、月海、潮汐锁定……“嫦娥热”带动了月球热。“究天人之际，通古今之变。”一名考古学家在朋友圈写道，“联想到南阳汉画中的嫦娥奔月，这种浪漫和豪情一脉相承。”

3日晚间，月球车“玉兔二号”顺利踏上月背表面。这个“玉兔”人气不减，成为微博热搜榜的首位。新华社官方微信发出了它在月背第一次留下痕迹的影像。

一位网友有感而发：第一张月背照片拍摄于1959年，那时候中国人连汽车都很少见到，“感谢一代代科学家，中国航天正一步步追赶”。

新华社播发嫦娥四号成功登陆月球背面的英文报道在海外社交媒体上推送后，海外网友也纷纷点赞，美国太空探索技术公司创始人埃隆·马斯克也送上了“祝贺”。外媒则普遍认为，嫦娥四号成功落月显示了中国在太空探索方面的实力。

据新华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