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孟海评传》 陈耕云 宓可红/著 西泠印社出版社 2018-06 定价 58.00元 和西泠印社出版社签完《沙孟海评传》的创作合同后,我和耘文去了宁波,第一站就是沙孟海书学院。沙老在这里最后一次出席公开活动,也是在参加活动期间因故生病被送回杭州后不久逝世,最后和他的几个弟弟卒葬于书院右侧小山坡上。就这样,沙老人世的终点,却成为我们寻访的起点。 我们去的第二站是沙村,细细参观了沙老故居、沙氏祠堂、沙耆故居。在沙村村口,我站在那棵沙老最后一次回沙村留影的树下,拍了一张照片。 回到杭州后看着从沙老墓地天镜台带回来的两个硕大的松球,心里有些惶恐,感觉虽有千言万语却又不知如何落笔。一如感觉走进了丛林,那是沙老用雄健之笔书写就的丛林。丛林之下是一个迷宫,沙老用语言文字学、古典文学、金石学、考古学、印学等多个方面的成就所精心编织的让人叹为观止的迷宫。我试图通过对沙老书法的研究,对他其他诸方面的成就进行探析,掌控全局,再抽丝剥茧出一个全面的、全新的沙老。 我一直以来对资料收集有一种类似“瘾”一样的嗜好,于是摆在我面前真的是汗牛充栋似的资料,全套的《沙孟海全集》,凭我的体力就无法扛起,再加年谱、作品集、书信集、纪念集,其他作家写他的书,还有数以千万计的网络资料,估计看一遍都得穷尽岁月,遑论全部读懂、理解、提出观点、进行评析。 我便心生胆怯,为此请教恩师李森祥先生。他告诉我所有的作品背后是人,说要以沙老命运为主线,洞察他的内心,写人性,并要写得跌宕起伏。至此,心中方有了底。但真正做起来又如何容易,最难受的是感觉和传主之间隔着的那张纸,虽一层而千山万水。 随后几月,因忙于谋生驻场苏南小城,见缝插针看资料开始写作准备,却进展缓慢。于是寻一日回杭,独自去了沙老在龙游路的故居,静静坐于庭前阶上的藤椅上,阗无人迹时,似看见几十年前的沙家,沙老正掩卷而思。过几日,与耘文去李大震老师家串门。潘天寿先生高足大震先生说起年轻时,定期去找沙老,有时两人打过招呼,静静坐一会儿就出来,一似现在刷朋友圈点赞。大震先生这样的交往习惯和沙老倒有异曲同工之妙,甚至两人不约而同地拜访过马一浮。这个属于逝去时代特有的交往方式对我而言充满吸引力和想象力。大震先生说沙老身材高大,声音洪亮,生来就像是一个做大事的人。 大震先生微笑着又说了一句,沙老胆子并不大。瞬间感觉,这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沙老的胆小固然有他与生俱来的一面,更有后天环境的影响。尤其是当他的兄弟们一个个走上革命道路,而唯有他却坚定地远离政治,他害怕的是万一出个什么事,全家毁了怎么办?沙老去宁波见到冯君木,一句“我是山村孤童子,负笈到城中”,我读之一时不解。他到宁波时母亲陈龄犹在,下有四个龙腾虎跃的兄弟,为什么还有如此的孤独感?当明白他说的是“道之孤”时,一下子就被击中了,便无挂碍地跟着他出宁波,到上海,奔广州,避地重庆,回南京,居杭州…… 跟着沙老的足迹,我将他的一生分为三段,分别被三个时代映照,并且还找了便宜法门,找同时代、同地域的人物作对景式写,比如陈布雷、潘天寿、沙耆等。这样写虽然有化繁为简之功,但发觉渐行渐深走进沙老之后一时出不来。所以必须感谢我的合作者——沙老弟子陈振濂先生再传弟子耘文兄,在写作的整个过程中,我们无数次沟通,听他解读沙老的书法和篆刻作品。还要感谢本书责编叶康乐先生。康乐兄于文字、书道涵养丰厚,为人有君子之风,他容忍了我的拖延症,为我延期四个月交稿承担了压力和责任。 在绵绵无期的拖稿期间,耘文兄说了一句,你看沙老写的小字,都能看出大来,雄强郁勃之气弥漫。就是这一句大,让我走了出来。李大震先生说“胆小”,说的是沙老的处世人格,而耘文说的“大”,却是沙老的艺术人格,两者在他身上实在是完美统一,这从沙老所书“大江之濆,曰有怪物;斯翁而下,直到小生”的低调奢华的联句中也可以看出。 当我能自如地走进沙孟海,而又能走出沙孟海时,完成创作就成了时间问题了。我放下了俗务,躲在故乡的小楼,差不多十来天,每天只睡四五个小时,在最后几天,甚至连续两个通宵写作。打完最后一个字时,已是2017年最后一天的清晨,早起的岳母对我说,这样写,罪过猛啦!而我如释重负,人生诸事甘苦自知,喜乐自知,也自知不足称道,唯自我心境而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