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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见方三日 世上满樱花
2018-03-23 16:19:26 杭州网

    入睡前,外面,大雪封道,白皑皑一片,可以说千山鸟飞绝。一觉醒来,没想到七九河开,八九雁来,春暖花已谢,亲爱的人,都回家了。

    亲爱的人,包括某某年到某某年,家谱里的所有人,所有任的职,和,炕上糊的纸,棉被的颜色,褥子的花样,以及,喜鹊落在枝头,究竟是三只还是四只。

    就像十五年前的一天,你突然发现,你最爱的柯达胶卷没有了,紧接着,街头的电话亭也消失了,然后,你发现,一夜之间人太多了,当街站着,你使劲拍巴掌,无论抚掌击节还是孤掌难鸣,拍掌的声音都没有了。

    这一切,都发生在一丢丢的小时间里,而你,也“闭门在家不过三日”。

    这三日,你,在研习粮食经蒸馏成为酒的过程中度过。这酿酒的小时间,包含了古人说的“云腾致雨”,以及“老少异粮”和“露结为霜”。

    这三日,你给整整一条街的住户写了信,告诉他们,酿酒绝对出于无奈,但喝酒一定是自觉自愿,尤其是下雪天。

    还有,说起任职,想起你的二伯伯和婶婶,因为二伯伯就是开照相馆的,照相馆就是“不见方三日,世上满樱花”。那意思是说,照相馆较市井而言,岁月长,闭门在家不过三日,外世界这粉粉的樱花就已经开满城了。

    而且,照相馆里,老照片居多。外面已经严冬,照相馆里一直是夏景。二伯伯就是用照相馆,做他自己欢喜的移花接木。移花接木,也包括易地易时间,还有易装易容。

    二伯伯去世后,照相馆就易了人。景,也换成了另一个。婶婶不肯嫁人,把长发卷起,梳成一个髻,盘在脑后,打算守寡了。

    姐姐后来跟着婶婶混,就是因为婶婶守身如玉。当然,也是因为姐夫去了南方,她也打算守寡。

    守寡,包括不吃太油腻的食物,不穿太艳丽的衣服,不去乱云飞渡的地方。不欣欣然,不戚戚悲,不轧是非,埋头做事。还包括,不看男人的肌肉,胡子,不听他们说话,“风卷残云”也好,“指点江山”也好。

    二伯伯去世后,婶婶也给街坊写过信。告诉他们,乱云飞渡的地方,多的是加速,多的是变道,一个字,费油。告诉他们,守身如玉,就是岁月长,守寡,也是岁月长。

    婶婶还告诫姐姐,千万不要连贯叙事,任何再好不过的连贯叙事,都无济于事。要,多用祈使句。要多说,停止!请你离开!或者,别动!不许胡说!你给我滚!

    连贯叙事,说的是一日三餐,平平淡淡,信以为真,磊磊落落,它们不传播,只传心。要说“雪的碗里,盛的是月光”,要说“一转身,恍若隔世”,要说“大雪封道,千山鸟飞绝”,要说“斯人已去,今人无处寻”。

    而且,要,多用祈使句,譬如,“再回首,恍然如梦!”不要说,“山中不知岁月长,一觉方知夏深”。

    而且,恍然如梦的事,还包括,你买了一袋枣子,可以长出一亩地枣树来。十个鸡蛋里,有一个是交配过,有喜的,可以孵出小鸡来。你本来是坐船,顺流而下,突然下雨涨水,船又回到了老地方,等等。

    反方向,反方向的恍然如梦,当然也包括,你买了一箱冰淇淋,运到家都化了。

    还有,刚才说起街坊,就想起隔壁的暖暖。暖暖最近一次见,是在三年前,眉细细的,耳旁有绒毛。没想到今日见,已经远嫁澳洲了。暖暖的脑子也滞后,明明已经是少妇了,可满脑子的婚前思想,明明世上满樱花了,她也一口咬住才三日。

    这三日,第一日,大雪封道,千山鸟飞绝的时候,姐姐回到了家。第二日,二伯伯去世后,照相馆就易了人,景,也换成了另一个。第三日,婶婶给街坊写信,告诉他们,守身如玉,就是守岁月,守岁月,就是三天可以发生三年的事情。

    暖暖后来也跟婶婶混,也不去乱云飞渡的地方。不轧是非,埋头做事,不看男人的肌肉,胡子,不听他们说话。

    乱云飞渡的地方,包括白马入芦花,银碗里盛雪。那意思是说,那个地方较市井而言,三秋不见,只隔了一日,猝不及防。

来源:杭州日报    作者:    编辑:钟一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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