排队,刷卡,左手边三叠托盘中挑顺眼的取上一只,走向右前方的台子。放下托盘,右手拿勺子取一满瓢scrambled egg(熘糊蛋),左手从台子下抽出餐碟。一瓢倒在碟子上恰好四分之一,再来一瓢占去半碟了。鸡蛋左侧有时候有土豆泥或培根之类的肉食,看情况取些,然后在水果前停下。取三分之一碗从罐头中开出的水果——通常我喜欢多挑些菠萝块,接着随便找个地儿放下托盘,腾出双手去接杯可乐或者柠檬汁——最近苹果汁也进入了我的diet(日常饮食),然后拿起叉子。
诶,淡而无味的早餐蛋。手持叉子的我猜,我大约是怀念杭州的早餐了。
不,我必然是怀念的。
泛着葱花的馄饨,冒着热气的小笼,都是我的思念,可如此日常的小食现在却有些遥不可及,在爱荷华这样一个冬日的早晨。早餐这事,偷懒时或许会忽略,但彻底变了样果然还是不行的。
儿时坐在父亲的电瓶车后边,穿过家门口自南向北的街,在一家名曰左西右东的店边驶入更窄的巷口,无名早餐棚就在前面。他们家的拌面真的很棒,根根筋道不黏糊,入口分明。店主拿塑料杯装了榨菜、葱花与紫菜,拿开水一冲便称为汤。棚子坐西朝东,太阳在正前方升起。那杯汤与那碗面,同朝阳一般是温暖的。
学校边有家沙县小吃,在当年还是刚刚风靡的去处,如今回想却总有老旧的感觉。蒸饺馅儿不算缺,但也不能称作足,口感略干,需要带汤水的吃食来找补。燕皮馄饨大概算是沙县小吃的一绝了吧,次次去总要点上一碗,否则都不觉得来过了。那时分不清楚燕皮的“燕”是大雁的“雁”或是燕子的“燕”,如今能分清了,倒觉得还是“雁”字更为动人,因为雁这生灵有结群还乡的习惯。
父亲常在家中做早饭予我吃,十余年来他手艺也变化着。从黄金糕、玉皇包等甜食,到炒面、蒸饺之类的咸物,既有云吞、包子一般的传统吃食,也有牛排、意面这样的西式餐点。父亲常做些尝试,我的早点也多些了花样。想来真是幸福的生活,不过自己却常常因为早起胃口未开,只动了数筷,实在辜负了父亲的心意。
家总是在搬,早餐的地儿也常因学习的去处而改变。文三路上的麦当劳旁边的新丰小吃,还有我一直抱怨难吃的华必和,还在学军小学上学时便“驾临用膳”了。建兰旁边的奶茶店也做早餐的买卖,汤面的水汽扑到脸上,倘若在冬日里也算是一处温暖。那时尚未戴眼镜,却总是会想到父亲的眼镜被雾气弥漫的模样。还有杭二食堂的早餐,其实我是甚少去吃的。起不来也罢,讨厌味道也罢,说到底还是不如家中做的或父亲骑着电瓶车带出去吃得好。
不过现在想起来,不说热腾腾的包子与糕点,泛着油光的拌面与云吞,纵是杭二食堂那些倒霉的吃食也是令人“怀念与向往”的。如今每日不得不早些晨起,冒着大风与寒冷,去食堂吃些不喜爱的东西。
每日,每日,早餐都是这样,食堂中有华夫饼之类的东西,嫌麻烦便懒得去排队——其实每天也只有个华夫值得排队,可它的诱惑力也没多大。几个月来,走进食堂便是重复的流程,几乎没怎么变过。食堂的师傅貌似也没什么尝试改变的意思。
我也说不清是怀念杭州早餐的味道,还是怀念当时的感觉了,或许二者皆有吧。最近不说看到国内食物的照片了,纵是看到字眼都觉得垂涎欲滴,把红烧肉、炒猪肝、炖本鸡等字眼写出来,已经需要很大的力气了。我计划着回国后餐餐大快朵颐,哪怕有些奢侈——如今的日子算是修行。
说来寺庙的斋饭其实也能吃出肉味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