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大迁住过的楼
张大千
吴昌硕
青年吴玉麟
吴茂林在院子里
后院
张大千比父亲大四岁,这两个小伙子相见恨晚,因为对书画的狂热爱好,马上成为无话不谈的挚友。
我是地地道道的杭州塘栖人,在古镇塘栖生活了整整83年。民国时期,塘栖是四大米市的中转站,镇上有40多家米行,还有水果行、山货行、木行、竹行、打铁铺等,大运河上的航船24小时从不间断。我家出门就是大运河,美人靠、青瓦白墙、青石板是塘栖一道特别的风景线。
我父亲叫吴玉麟,是本地一名画家,(1903年出生,享年79岁),艺名“香谷”,当年与吴昌硕、张大千称兄道弟结为挚友。父亲擅长泼墨画,我和妹妹吴英杰、儿子吴征宇也爱好、创作书画,妹妹英杰曾荣获过全国科普美展书画比赛三等奖,儿子吴征宇比我画得好,继承了爷爷的画风,现在以书画谋生。
小时候,父亲经常在厢房招待文人墨客,畅谈曾经与大画家张大千的传奇轶事。我特爱听这些事情,总是安静地站在父亲身边听,这也是我童年、少年时代最美好的时光。
父亲吴玉麟自小学习山水花鸟画和金石篆刻,他最喜欢的画家是蒲作英。每位画家的成长大都从模仿开始,父亲模仿蒲作英的泼墨画,经过无数次反复的临摹和努力,终于有了收获,他的画栩栩如生,几乎达到乱真的地步。
父亲十八岁入画林,开始卖画,画虽然不错,但他是个毛头小伙子,又没有名气。父亲公开对人说,我是模仿蒲作英的画,还篆刻了蒲作英的印章,以蒲作英的名义出卖,虽然这是明显的卖假画,但在当时的画圈或明或暗存在这种交易。中国的最繁华之地是大上海,二十岁那年,父亲拎着画来到上海滩,进入四马路茶会。掮客(经纪人)主动对他说,我是掮客三号,然后带着他的画去叫卖。一壶茶还没有喝完的工夫,掮客笑滋滋地过来,弯腰把所卖得的银子递给父亲。父亲的画一般能卖4至6块银圆,这已经非常不错了,当时上海苦力每月工资约3至4块银圆。
在茶会上,父亲看到一个小伙子也在卖画,而且一幅画能卖好多银圆,令父亲羡慕。此人满脸胡须,身体壮实,头发稀少。父亲主动搭讪,上前行礼说,这位大哥高姓大名?
我叫张大千。
这就是后来名扬四海的张大千。张大千比父亲大四岁,这两个小伙子相见恨晚,因为对书画的狂热爱好,马上成了无话不谈的挚友。张大千初来乍到,还没成名,若署上自己的大名,一则卖不了高价,二则销售也不畅,谁也不认识张大千是谁。此时的日本人对中国虎视眈眈,在与我国交往的许多问题上气焰嚣张,张大千预感到日本将对中国进行军事上的侵占,文化上的掠夺,决定给日本人一点颜色看看。
他假冒八大山人、扬州八怪、石涛的名义署名,作了一些画,准备卖给日本人,每张画标出天价,不低于270个银圆,一幅画相当于普通工人68年的工资。
这么高的天价,后来真的一张张卖给了日本人。此时日本人在华的都是商人或者潜伏人员,手中很有钱,也懂文化,非常惜画,他们首先被张大千自然美妙的画作迷倒,喜欢得不得了。但是他们也非常精明,要查明是不是赝品。这个能查吗?当然能,日本买主从画的纸张、颜料、笔墨中查验。当他们发现纸张、颜料、笔墨至少有几百年了,这才让他们放心了,对画作的真实性深信不疑。当然近百年之后的今天,他们的继承者拿着张大千的画也不会喊冤,因为还是非常值钱啊!
张大千画的纸张、颜料、笔墨怎么会是几百年前的呢?父亲知道其中的奥秘,因为张大千在莫高窟敦煌临摹过一段时间,他与那里的僧人关系不错,僧人送了他一些古代的纸张、颜料、笔墨。
张大千说,这笔银圆是师父要大摆酒席、广请上海名流的庆贺费用。
张大千住在上海西门路,拜曾农髯先生为师。父亲回到杭州塘栖,两个人经常书信来往。
张大千三十岁生日,在上海西门路四川会馆置办了一桌酒宴庆贺,父亲作为好友,当然在受邀之列。
生日当天,张大千的恩师曾农髯也参加了。酒过三巡,曾农髯呷了一口酒后说,大千,今天是你的生日,为师非常开心,你动动笔给大家助助兴。
张大千说,曾老师,弟子遵命。说完离开座位,拿出一把大扇子,轻轻打开,扇面是一张白白的纸。
张大千想起了水乡塘栖的美景,转身向父亲微微一笑,将毛笔尖在墨汁上一蘸,在白扇面上勾画了几笔,一条荡河船跃然而出,一把橹、一个篷、两扇窗、三个人……
大家拍案叫绝。张大千却转头看着父亲说,吴老弟,余下部分,我就交给你吧。
父亲会心一笑,握笔在船的四周画了一片水,瞬间一幅江南的水乡之作呼之欲出,父亲当即书了八个字:沧海茫茫,同舟共济。
曾农髯笑眯眯地看着父亲。他非常喜欢这个小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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