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边悬崖,右边山岩,一条逶迤数十公里的窄窄山道,岂止是十八弯?在急弯处遭遇疾驰而来的卡车,眼看灾祸即将发生,惊得驾车的炼钢老弟双眼暴凸,身子前倾,大气也不敢出,手忙脚乱地猛打车头,往山岩边一拐,才躲过一劫。我坐在副驾驶坐上,热血贲张,心底一路惊呼:“呵,桐坑!桐坑!”
此行的探访对象胡道根先生,料定我们会在这一无路标、二无导航的深山冷谷误入歧途,便早早赶到山外小镇等候我们。
过了一弯又一弯。山越来越高,谷越来越狭,溪涧的碧水在欢快地流淌着。漫坡的山核桃林在山风中轻歌曼舞,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茶香。看着葱郁的山,碧绿的水,料定此处不仅是绿水青山,更也是金山银山了。正思忖着,忽见路旁一位汗涔涔的农妇挥手,要搭车,她手中提着几只礼盒。待她上车坐稳,便主动与她搭腔:
“这儿的房屋盖得漂亮啊。”
“唔。”她笑着对我点了点头。
“收入不错吧?”
“我家,单是茶叶、笋干、山核桃三项加起来三十多万吧,闲时给人家打打工还不算在内。”
她说得随意而又恳切,我与炼钢老弟不约而同地“呵”了一下,隐下了潜台词,心底只是惊喜与赞叹。后来与胡道根先生聊,他说:“岂止是这儿的房子漂亮,村里总共110多户人家,有90多户在杭州、临安城里买了房。”
我与炼钢又“呵”了一下,依然把想说的话咽了下去。
一方好土地,一方好资源,需要一位好的领头人。
翻了一下《桐坑村志》,此地原来也是一方穷山恶水。单说洪瀑、干旱、庄稼绝收那是常见的事。村志载:“1984年冬大雪,平地积雪二尺五寸厚……”“1976年9月,天空下起了雪……”谁见过丰收在望的九月天空还飘雪?
闲话少说,该请出今天的主角——胡道根先生了。
胡道根,桐坑村党支部书记、桐坑村有机名茶合作社主任和创办者。茶叶搞了三十多年了,肚子里头有一本账,简直可以写一部厚厚的《茶经》。他用手指着对面的山坡说:“我们这儿,海拔700米以上种茶叶,700米以下种山核桃。山核桃怕高,海拔高了不结果;茶叶喜欢高海拔,海拔高了好多吃云雾水,茶树叶片厚,汁浓,口味香醇。” 胡道根边说边给我们沏茶。沸水冲下去,翠绿的茶芽在玻璃杯中上下翻腾,一会儿,伞兵似的下沉,齐刷刷在杯底立着,像长在茶树上一样。呷一口,满嘴生香。
“现在家家户户都好了。”胡道根呷了一口茶,忆起了过去的岁月——
那时候,我们这儿的好茶卖不出好价,家家户户全是手工制炒青,一斤才卖几元钱。全村男女老少天刚亮就上山去了,白天在深山老林采茶,晚上回家制炒青,丈夫在灶上炒,妻子在灶下烘,白天黑夜眼睛都无法合一合,那个劳累只有自己知道啊。那时没有通公路,茶叶要靠肩挑背扛,翻山越岭赶三十多里山路,再乘车去杭州、临安卖。山民大都没出过远门,到了城里就像虎落平阳时常被人欺,每次总有人空着口袋回来,连买个烧饼的钱都没有剩下!我自己也遇上过骗子,一大把钱打了水漂……
这样下去总不是个办法,自己得想个法子,于是,2002年我们就成立了茶叶合作社。好东西卖不出好价钱,白白浪费资源呀。我们这儿翻一座大山就是淳安千岛湖,他们那儿有个茶叶品牌,价格蛮不错。我就翻山去找亲戚,偷偷摸摸地跟他学,一步一步来提高我们茶叶的制作技艺。
1995年,我们做了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通公路,祖祖辈辈想都不敢想的事我们做成了。这下好了,外面的信息进来了,外面的技术进来了,市农业局的茶叶专家来了,临安茶研所的专家在这儿一待就是三年。酒香不怕巷子深哪!2008年奥运会,北京最大的一家茶叶公司,指定要我们的有机名茶,一笔就是四千斤,那个钱赚得……
胡道根低下头来喝茶,那个没有说完的下文在他的眉宇间挂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