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根/缩编
2017年6月5日,瑞典文学院在其官方网站宣布,美国歌手鲍勃·迪伦终于向他们提交了诺贝尔文学奖获奖致辞,鲍勃·迪伦有资格领取800万瑞典克朗的奖金。演讲词是以音频链接方式发给瑞典学院的,时长约27分钟,主要提到了给他带来创作灵感的音乐人巴迪·霍利和文学作品《白鲸》《西线无战事》和《奥德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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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刚获诺贝尔文学奖时,就在思考我的歌与文学之间究竟有何关联。我想反思它们在何处彼此联系。我将试图向你们传达这一点,很可能有点弯弯绕,但我希望我所说的这些是有价值的、意义明确的。
如果要回到这一切的原点,我想必须得从巴迪·霍利谈起。巴迪去世时才二十二岁,那时我十八岁。自第一次听到他的音乐那刻起,我就感到非常亲切。我觉得他犹如我的长兄,我甚至觉得我很像他。巴迪演奏的音乐伴随着我的成长。他就是偶像,拥有我没有却梦寐以求的一切。我只见过他一次,就在他去世前的几天,当时我横穿一百英里去看他的演出。
他浑身充满力量,令人兴奋,能主导全场气氛。我距他仅有六英尺远。他迷人极了。我盯着他的脸,他的手,他脚踩拍子的范儿,他的大黑眼镜,他眼镜后面的眼睛,他握吉的样子,他站着的姿势,他整洁的西装。我目不转睛看着关于他的一切。他看上去比二十二岁更老一些。他身上有某种永恒的东西让我深信不疑。接下来一件可怕的事情发生了:他死死地直视我的眼睛,向我传达了某些东西。那是我并不清楚的某些东西,我浑身发抖。
我记得一两天以后,他的飞机出了事。一个我素不相识的人给我一张“铅肚皮”的唱片,里面有首叫“棉花地”的歌。那张唱片在那一刻、那个地点改变了我的生活,将我领入一个不曾了解的世界。感觉就像发生了一场爆炸,仿佛我一直走在黑暗中,刹那间,黑暗被照亮了。就像有人把手搭在我身上。我必须循环播放一百遍。
但我还有别的东西。我的原则,我的感性,我成形的世界观。这些已经形成很久了。我在文法学校(grammar school)里学到了这一切:《堂吉诃德》《艾凡赫》《罗宾逊漂流记》《格列佛游记》《双城记》等等——当我开始写自己的歌时,我将它们教给我的东西带入其中。这些书的主题在我的歌曲里有意无意地出没。
在文法学校读书时,那些让我深深着迷的书里,我想专门挑出这三本:《白鲸记》《西线无战事》和《奥德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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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鲸记》是一本神奇的书,书中充斥着生动的情节和戏剧性的对话。这本书对读者也是有要求的。它的情节很直接:捕鲸船“裴廊德”号的船长亚哈是个神秘而自大的狂人。一条叫莫比迪克的大白鲸夺走了他的一条腿,从此那头鲸就成了他的宿敌。为了追捕它,亚哈船长驾船绕着非洲,一路从大西洋赶到了印度洋。然而,对于亚哈来说,追捕白鲸是一个抽象的任务,既不真实也不确定。他视莫比为海上之王,恶魔的化身。
“裴廊德”号的船员来自不同的种族,他们拥有着不同的星座、宗教背景和文化局限,但无论谁发现了白鲸,都能得到一枚金币作为奖励。同时,只要一遇到别的捕鲸船,亚哈就会试图从那些船长那儿搜刮莫比细枝末节的信息。他在一艘船上见到了一个疯狂的预言家加百列,后者为亚哈带来了不详的寓言。他甚至宣称莫比是震教神的化身,不要打它的主意,否则便会惹祸上身。还有一个叫布姆的船长也被莫比夺走了一条胳膊,但他咽下了复仇之心,并为自己的幸存而感到慰藉。因此,他无法接受亚哈狂热的复仇之情。
《白鲸记》是一个关于航海的寓言。它的叙述者,同时也是其中的一个船员说:“你们可以叫我以实玛利。”有人问他从哪儿来,他回答道:“你在哪张地图上都找不到它,就像找不到真实的地方。”以实玛利一生都在船上,他甚至把船称为他的哈佛和耶鲁,并始终与人们保持着距离。
最终,亚哈刺中了莫比,渔枪染上了献血。而莫比也撞沉了亚哈放下的小船。第二天,亚哈又看到了莫比,并再次放下小船。同样的,莫比撞沉了小船。第三天,又是一艘小船。犹如宗教寓言一般,亚哈抬起了身子,莫比又一次攻击了他,猛撞“裴廊德”号至其沉没。亚哈被渔枪的线缠住,被甩出了小船,葬身于海水之墓。
以实玛利活了下来,他掉进了一口漂浮在海上的棺材,这就是全部的故事。而这个主题和其所有的隐喻则进入了我的歌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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