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写一首诗书边杂识 邹汉明
2017-06-09
分享到: 今年3月,方向自杀第二十七个年头,我因为参加浙江作协组织的浙江作家服务营赴淳安点评及讲课,有机会与方向生前友人、中学同学相聚。下午三点半,我的点评一结束,即在淳安文友詹黎平、王丰的陪伴下,沿着千岛湖镇弯弯曲曲的盘山公路,开车去安妥诗人灵魂的湖山公墓寻访。方向墓在镇的东北角,也就十来分钟车程。显然,这个背山面湖的公墓,方向是最早入住的一批住户。
很快,在公墓的有关存档里,我们三人几乎同时找到了方向的名字和墓地编号:一区四排三十八号。在亡故的缘由一栏上,填写的正是触目惊心的“自杀”二字。
知道了方向之墓的编号,找起来就相对方便了。走下不多的几个台阶,左首一瞥,方向墓碑赫然在目。黑色的墓碑,由上而下,是一行熟悉的墓志铭——“想写一首诗”。这五字,字字惊心,曾经轰响在年轻诗人最后一晚的灵魂里。
我们来得匆忙,尽管我一路上总想买一束鲜花来送他,可是,一路上没有鲜花店,这终究让我心有一点不安。幸好,就在墓地的一侧,有一族洁白的野草莓花开得正旺。我轻轻地摘下,三朵,我自己给出的一个理由,也就是三生万物之意吧。走近,庄敬地放在诗人墓前。我知道方向喜欢这些自然的野花。
在方向墓前,我们盘桓了一会儿。大多数的时间,我们都沉默着。时间,在这里就是一块块寒冷的黑色大理石墓碑。这里的时间是凝滞不动的。我相信,诗人的灵魂就在我们彼此的沉默里漂浮着。也就是前年吧,我读到一条微信,说物理学已经证实,人的灵魂就是所谓的微中子,而微中子是确实存在的,那么,人的灵魂,确实也是存在的。如果灵魂真的存在,那该多好。
但,灵魂不说话。诗人的这一颗灵魂也始终沉默着,像一朵白得耀眼的野草莓花——只白白开花,不说话。
可是,诗人的墓碑在说话。这墓碑,就是诗人的舌头,它固执己见,它吐字清晰:“想写一首诗!”它语气诚恳,一字一顿,渴望,遗憾,迫切以及不甘……这一切都交织在一起。身为诗人的同行,我完全揣摩得到诗人灵魂翕动的那个出神时刻。
从乱云飞渡的思绪里猛然回顾头来,走出这整饬有序的死亡的领地,一路无话。
阳光真好,温暖,但有骨子。千岛湖镇因三面环水,空气也格外的好。我想象中的诗人烫着上世纪八十年流行的一头卷发,露出两排洁白的牙齿,面对远方的同行、校友,我们这位热情好客的诗人,他的一只手,不由自主地摸出了一根香烟,正要递给你。方向脸上一抹阳光般灿烂的微笑,连同他满脸晃动的青春痘,他滔滔不绝的语调,似乎正扑面而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