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传统社会那样一个以浓立国的时代,时间远非生长、收藏那样简单,更非王公贵族、精英大人、游手好闲者那样“优游卒岁”。先民在劳作中,渐渐明白时间的重要,一年之计在于春,一日之计在于晨。传统农民没有时间观念,尤其没有现代的时间意识,但他们不仅随着四季的歌喉作息,而且分辨得出一年中七十二种以上的物候迁移。“我看见好的雨落在秧田里,我就赞美,看见石头无知无识,我就默默流泪”。这样的诗不是农民的。农民对自然、鸟兽虫鱼有着天然的一体缘分感,如东风、温风、凉风、天寒地冻、雷电霓虹;如草木、群岛、桃树、桐树、桑树、菊花、苦菜;如鸿雁、燕子、喜鹊、野鸡、老虎、财狼、寒号鸟、布谷鸟、伯劳鸟、反舌鸟、苍鹰、萤火虫、蟋蟀、螳螂、蝉、鹿等等,农民是其中的一员。
二十四节气是中国文明的独特贡献。农民借助于节气,将一年定格到耕种、施肥、灌溉、收割等农作物生长,收藏的循环体系之中,将时间和生产、生活定格到人与天道相印相应乃至合一的状态。“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生产、生活有时,人生社会有节,人身人性有气,节气不仅自成时间坐标,也演化成气节,提醒人生百年,需要有精神,有守有为。
海德格尔称引用过荷尔德林的名言:“生命充满了劳绩,但还要诗意地栖居在这块土地上。”在对时间的感受方面,中国传统文化确实有过天人相印、自然与人心相结合的美好经验。去感受吧,去参悟吧,去歌哭吧。(选自《时间之书》余世存自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