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山医院莫干山院区大门 资料图片 马毓敏
1980年的春节,正月初三那天,是寿鹏哥结婚的大喜日子。日子虽说还不够富裕,但酒席倒是办了十二桌,每桌按厨师的计算,大约要十五元左右。
一百八十元在那个时候可是个大数目。
寿鹏哥知道爹妈的难处,可他心里是高兴的,一则是娶老婆,从此以后自己成家立业,不再是个毛头小伙子了。二来呢,他请到了自己的干爹。
寿鹏哥的干爹不是本地人,并且以前的身份也不光彩。
当初,远在杭州,有一所中医学院,那里有一个出生小业主的陈姓资料员,在反右的声浪中先是被赶到了资料室,后来又被送到了寿鹏家所在的沙地。寿家起初不想接受右派,在治保主任的政策攻势和生产队给予工分补贴的诱惑下,勉强答应了。寿鹏爹妈起初以为是个麻烦,却不料得到的是个便宜。住进来的老陈平时三缄其口,手脚却勤快。一日,寿鹏妈的胆囊炎又犯了,老陈用自己采来的中草药,几剂汤药下去,治好了寿鹏妈,这可是寿家最感恩的事了,要知道寿鹏妈的胆囊炎发作起来,生不如死啊,反反复复,区医院县医院的医生碰上都束手无策。这下好了,日子舒心了,寿鹏爹一高兴,趁一个不出工的下雨天,私下里宰了一只生蛋的母鸡,把老陈按在八仙桌的上横头坐下,一定要他做寿鹏的干爹。老陈说使不得,会连累孩子的。寿鹏妈在一边说:好人坏人我们分得清,你就认了吧。
这以后两姓人成了一家人,老陈经常带寿鹏去田间地头认草药,又叫他背“汤头歌”,似乎要把一身的中草药知识全部灌输给他。
老陈下放五年之后,摘帽了,说是错划,回到了中医学院,除了带学生还在门诊部看病,还补发了很大一笔工资。寿鹏靠老陈教的知识,成了一名乡村土郎中,村里谁有个头疼脑热的,都来叫寿鹏。
老陈来喝寿鹏的喜酒,好久不见,大家都来跟老陈打招呼,当然更多的人是找老陈来看病的,乡亲们都知道老陈在门诊部的号是一票难求。老陈从袋子里掏出些糖,分给小孩子们,又给几个人搭脉,看舌苔,开方子。那样子,似乎不是来喝喜酒的,倒是专门来出诊的。
沙地的风俗,新娘子要给每一位长辈敬酒,长辈要掏出见面礼给新娘子。新娘子敬到老陈这一桌时,老陈目不转睛盯着新娘子看了半天,递红包的时候,一把抓住新娘子的手,摩挲翻看,还摸到手腕上,场面一下变得有点尴尬。寿鹏妈见状,赶紧拉下手,带新娘子离开,婆媳俩的脸色很不好看。
喜宴结束,人群离去,老陈也要回杭州。告别的时候,寿鹏妈和新娘子都没有出现,只寿鹏一人陪着去汽车站。
老陈说:刚才人多,我没言语。新娘子气色暗沉,双手发凉而潮湿,脉息涩弱,得好好调养。我给你开个方子,不过有几味药只有我们医院有,你抽时间来配齐。寿鹏听他这一说,心里万分惭愧,刚才酒桌上那一幕他也看到了,原来自己和家人都误会干爹了。
过完年,寿鹏和他爹带着两瓶酒进了城,按老陈开的方子抓了药。那天老陈出差不在门诊部,父子俩带去的酒只好放在传达室,等他回来再喝。
那年春天寿鹏家的小院里,药香与花香并馥。等院里那株桃树开始结果时,新娘子的脸也变得红是红白是白的。
第二年春天,寿鹏的女儿出生了。寿鹏给女儿取名寿晨乐,中间那个“晨”字,就是老陈的“陈”字的谐音。寿鹏妈说:我这孙女,全靠她那个陈爷爷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