豪尔赫·路易斯·博尔赫斯 阿根廷诗人、小说家、散文家兼翻译家,被誉为作家中的考古学家,作品涵盖多个文学范畴,包括短文、随笔小品、诗、文学评论、翻译文学,其中以拉丁文隽永的文字和深刻的哲理见长。 1982年,15岁的阿根廷少年Claudio Perez Miguel在一所中学上三年级,住在布宜诺斯艾利斯大省的小镇Quilmes。他的文学老师是一位西班牙人,对加西亚·洛尔卡(西班牙诗人、剧作家)的作品很着迷,她给自己的学生布置了一项与众不同的实践作业——做一次采访。
此时,博尔赫斯在阿根廷已极具争议,Claudio Perez Miguel决定采访博尔赫斯来完成作业。
没有联系方式,少年在黄页里找到了博尔赫斯母亲的名字,虽然那时她已去世了。Claudio Perez Miguel至今仍然记得那个电话号码42-2801,按照号码打过去,接电话的是博尔赫斯的女管家Fanny,她说博尔赫斯正在旅行。
按道理应该换一个采访对象,但就在离交作业最后两天的时候,Fanny给少年拨通电话了,电话被直接转给了博尔赫斯本人,老人听完少年的讲述后说,明天早上到我家来,十点或十点半都可以。
这是一个小组作业,Claudio Perez Miguel邀请了几个同学同往——Maipú大街994号,布宜诺斯艾利斯,时间是1982年7月29日。此时博尔赫斯83岁,距离他离开这个世界还有三年多时间。
这篇少年与文豪之间的对话,一直留在了学校的学生作业档案里。在2016年6月14日博尔赫斯去世30周年纪念日,《西班牙国家》报刊登了这篇从未刊登过的专访。
Miguel:您可以谈一下您的家庭吗?
博尔赫斯:可以。我的母亲是出生在美洲的欧洲人,她是一位虔诚的天主教徒,以一种阿根廷的方式,我是说,她信教,是出于社会原因而并非神学。我的奶奶是英国人,她是循规蹈矩的新教徒,能背诵圣经。打开一本圣经,她往前往后都知道是哪个章节。我的父亲是不可知论者,是一个思想自由的人。他在现代语言学院当心理学教授,他赚多少我记不清楚了,反正那个时候一切比现在便宜得多。美元和比索现在是不是又涨了?反正我们的货币是世界上最低的。
Miguel:您是在哪些地方完成学业的?
博尔赫斯:不多。我在瑞士取得了学士学位,学了法语和拉丁文。嗯,当然我意识到光是学好这两门语言,会略去很多东西,于是,我尝试过学习物理、植物学、矿物学、动物学、音乐、体操、化学,但我对它们一窍不通。我喜欢历史,我对了解瑞士的历史很有兴趣,因为我在那里念的书。但他们的历史课,必修课是古代历史、现代历史等,瑞士历史是选修的。这是我唯一拿过的学位,我在其他地方拿的都是荣誉博士,在纽约、哈佛、牛津等,虽然我很珍惜这些,但我觉得自己不能被称为博士,这只是一种至高的荣誉。所以,我的教育背景,我只认为自己在日内瓦的加尔文学院念过本科。
Miguel:您的第一本书是在什么情形下出版的?
博尔赫斯:我的第一本书发表得相当晚,那时我都24岁了,叫做《Fervor de Buenos Aires》(《布宜诺斯艾利斯的激情》) ,是在这儿,布宜诺斯艾利斯发表的。我爸爸给了我三百比索,这样我就印了300册书,我不知道有没有喜欢的,能不能卖出去,所以只是在朋友间分发了一下。这本书我非常喜欢。事实上,这是我写的第四本书,我之前还写过三本,但都因为自己不满意而推翻了。
Miguel:您喜欢自己的哪本书?
博尔赫斯:啊,大部分我都不喜欢,稍微好一些的是《沙之书》,这本书比较好读,很短,没有任何需要查字典的词,这是一本短篇故事,也是我唯一满意的作品。时间会抹去一些东西,但会留下好书。
Miguel:大作家豪尔赫·路易斯·博尔赫斯的一天是怎样度过的?
博尔赫斯:要是运气好的话,我会见一下从Quilmes来的“记者们”。但总的来说,并不是每天都这么美好的,待会儿我会去午睡一下,之后写一些东西。(注:此处博尔赫斯在开玩笑,因为这些年轻的孩子们就是从Quilmes来的。)
Miguel:您觉得什么是友谊?
博尔赫斯:Eduardo Mallea (阿根廷作家) 曾写过《阿根廷的激情故事》,我想那就是关于友谊的。友谊对你们来说也一定非常非常重要吧?
Miguel:最后一个问题,您是否可以给我们一些建议或者忠告?
博尔赫斯:我自己的生活都经营得不怎么样,我不认为我有能力去指导别人的人生。我的生活是由一系列错误组成的。我经历了一些漂泊,回想过去也会有一些惭愧。我不能给年轻人建议,给建议是政客做的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