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现在被钱氏家族广为承袭的《钱氏家训》，综合了《武肃王八训》和《武肃王遗训》内容。为了善记好懂，后人又有提炼和完善。目前依循的版本，是由清末外交官钱文选先生采辑的《钱氏家乘》呈现的，共532字，分“个人、家庭、社会、国家”4篇。

这部王族的家训，仔细推敲起来，暗藏深意。

比如第一章节里的“孝悌齐家”。“孝”不难理解，而强调兄弟姐妹之间的和谐以及帮助的“悌”字，就非常独特了。

话说钱镠临终前，把王位交给哪个儿子是颇有一番犹豫和斟酌的。钱元瓘是钱王的第七子，他战功卓著，并在国家危难时刻挺身而出，敢到吴国作人质；但六子钱元璙也是一把好手，当时任苏州刺史，而按传统继承法，长幼有序，钱元璙还略胜一筹。

后来，钱镠还是传位给七子钱元瓘，因为钱元瓘对善事中国、服从中央这一点上更坚定一些。

这样的王位继承属于废长立幼，那是异常敏感的。有一次，钱元璙到杭州述职，钱元瓘胆战心惊地指着王椅说：兄长，这个位子应该是你的。

没想到，钱元璙非常诚恳地说：父亲安排你继承王位，一定有他的道理，我一定当好我的节度使，你尽管当好你的吴越国王。

两兄弟都被对方的真心所感动，抱头痛哭。

四

“读经传则根柢深，看史鉴则议论伟”，“崇文尚学，正心立品，忠国爱民，成才报国”，《钱氏家训》成为钱氏一族造就人才的“培养基”。

钱学森后来回顾在美国的经历时说：“我从1935年去美国，在美国待了20年。这20年中，前三四年是学习，后十几年是工作，所有这一切都在作准备，为回到祖国后能为人民做点事。我在美国那么长时间，从来没想过一辈子要在那里待下去。我这样说是有根据的，因为在美国，一个人参加工作后，总要把一部分收入存入保险公司，以备晚年退休之后用，在美国期间，有人好几次问我存保险金没有？我说一块美元也不存。他们感到很奇怪，其实没有什么奇怪的，因为我是中国人，根本不打算在美国一辈子！”

2009年，钱氏三十六世孙、中国台湾两岸共同市场基金会最高顾问钱复出席博鳌亚洲论坛年会时，受到温家宝总理的接见。温总理一开口就吟诵道“利在一身勿谋也，利在天下者必谋之”。钱复感动地说，这是《钱氏家训》，是他的先祖钱镠定下的。

家训“国家”节中，还有“大智兴邦，不过集众思”，“执法如山，守身如玉。爱民如子，去蠹如仇。严以驭役，宽以恤民”等，讲的都是为官执政的大义。

五

《钱氏家训》里除了有“国家”大义外，还有“娶媳求淑女，勿计妆奁。嫁女择佳婿，勿慕富贵”的生活细节。

1932年，钱钟书在清华园得识无锡名门才媛杨季康（绛）。当时，钱钟书在清华园名气很大，杨绛初见，发现此人“穿一件青布大褂，一双毛布底鞋，戴一副老式大眼镜”，一点也不像想象中的那样“翩翩”。

后来，杨绛给钱钟书的一封信，被钱钟书的父亲钱基博接到后拆开看了。信中写道：“现在吾两人快乐无用，须两家父母、兄弟皆大欢喜，吾两人之快乐乃彻始彻终不受障碍。”读到此处，老先生“得意非凡”，直说，“此真聪明人语！”

神仙眷侣还有钱三强与何泽慧，钱学森和蒋英，钱家子弟多半受儒学熏陶，知书达礼，所娶配偶也都是才貌与德行兼备的女子。

全国汉族姓氏约3600多个，其中钱姓约占0.22%，估算为264万人，位居90多位，但是钱氏世代人才辈出，业绩辉煌彪炳史册。据不完全统计，当代国内外仅科学院院士以上的钱氏名人就有200多位，分布于世界五十多个国家。

《钱氏家训》是历代钱氏子弟的启蒙读物，开蒙之初，先学家训，潜移默化，理所当然。

不知不觉间，钱氏子弟，将家训所训导的当成应有之义，成为一生的行为准则。这也使得他们起点不凡，以天下为己任，视高标准为平常；再加上家族内互相良性的影响，相互提携，形成一代更比一代强的趋势。家风一旦树立，整个家族就会大批量、大规模地出人才，形成良性循环。

而这样一种把钱王写进时光里的方式，是对先祖最好的祭奠。

临安钱王陵园殿中有一块色泽暗沉的牌匾，上书“祖武是绳”，意思是祖上的优良传统和家风要一脉相承地代代相传，发扬光大。

这就是《钱氏家训》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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